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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9章 秦人部落謊中陷(上) 話未說完,她眼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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渭水以南,漢水以北,橫亙著秦嶺的十萬大山。群山西起昆侖,一路向東,綿延起伏近千裏,“八百裏秦川”正由此得名。在這千崖萬壑之間,既有桃源仙境,也隱藏著數不清的秘密和危險。

熊耳山往西數十裏,一座不知名的山腳下,奔湧著一條詭異的河流。要知道中原大地,因為地勢西高東低,幾乎所有的河流都是自西向東,而這條河流,偏偏逆地勢而為,是一條自東向西的“倒湧河”。

此刻河灘邊上,俯趴著一對男女,正是被河水送到此處的傅錚和顧勻亭。

顧勻亭輕哼一聲醒來,只覺天旋地轉,四肢不能動彈。她強忍周身劇痛,偏頭看了看,看見傅錚趴在左側,生死未知。

墜崖時,傅錚將她緊緊護在懷中,用自己的肉軀為她擋去崖壁的重重撞擊。如今自己都傷成了這樣,他豈不是更嚴重?她不敢再想,只張口喊他。她嘗試了幾次,終於發出了聲音。

伴著聲聲虛弱的“傅大哥”,傅錚悠悠醒來。他恍神片刻,看見勻亭俯趴在地,似乎傷勢極重。他連忙起身跑到她身旁,也不敢魯莽的翻動她。餵了她一枚提氣的養榮丹,便查看起她的傷勢。

一番查看下來,他發現她四肢除了左手,俱數骨折,臟腑也受到極大震蕩,若不及時救治,危在旦夕。但是出乎意料的是,他自己不僅毫發無傷,還感到四肢百骸仿佛有源源不斷的氣力湧來。

他依稀記得,墜崖之時,好似額頭撞上了石壁,而後頭頂滾燙,腦海中滿是虎嘯龍吟之聲,而後便失去意識。

他摸向額頭,卻光潔如初,唯有滿臉的血痂,證明撞破頭的一幕並非虛構。他又看向胸口,只見胸口消失的蟠螭紋身,又浮現了。這次不僅不會再消失,那蟠螭血紅的雙目還向外凸出。他按了按雙目,那凸起仿佛同肌膚長在了一起,不痛不癢。

聽得勻亭又是一聲痛哼,他忙將這些異象拋可到一邊,快速紮了個擔架,將她輕放上去。就這麽輕輕一挪,她已經疼到幾乎昏死。他強忍心痛,拉著她往前走去。天色漸晚,山林裏已經隱約傳出獸吼,他必須在夜幕完全降臨之前,找到二人的棲身之所。

他沿著河流,一路向西,期間不斷與她說話,就怕她睡了過去。

“亭兒,你可知這河流為什麽這麽古怪?”

“傅大哥,你當我是神仙麽,事事都曉得,我也是第一次踏足秦嶺呀。不過我曾聽我爹說,秦嶺源自昆侖仙山,是天下龍脈。從古至今,許多的高人曾隱居在此,亦有不少天湟貴胄將寢陵修在其中。想來這樣的地方,出現一條倒流河,也不稀奇。”

聽得她越往後說聲音越小,他心中惶惶,忙轉頭查看。只見她面白如紙,好似生機全無,他一時氣血翻湧,急咳起來。

她心系他的身體,混混沌沌聽見咳聲,也稍稍清醒了幾分,問道:“傅大哥,你將我護住,應當受到的撞擊比我強得多,可有內傷?”

“我沒有受傷。不僅如此,我從崖上墜落之前,左臂曾被陸懿鳴砍了一刀,傷口深可見骨。可我方才醒來,卻發現傷口竟然愈合了,而且全身充滿了使不完的力氣。”

她弱弱地泛起一絲微笑,他的心卻沈了下去。她身上沒有明顯的傷口,但是面色慘白,雙手冰涼,正是失血過多之兆,他只怕是臟腑破裂,體內出血,那樣神仙也難救。

然而這裏前不著村,後不著店,莫說找大夫,就是一個隱蔽的山洞,再走一兩個時辰也不見得能找到。

他正苦無良策之時,忽然身旁的樹叢裏傳出了一陣窸窣聲。他撿起腳邊的石頭,起身喝到:“是誰!”

他話音剛落,那窸窣聲立刻向遠處躥去,他發足急追,三兩下便找到了聲音的源頭,他縱身躍入林中。只見一頭兩丈來長的黑蟒,正死死纏住一個五六歲的孩子。方才那窸窣聲,正是孩子拼命扭動身體,做最後掙紮發出來的。

他立刻飛身上前,一手抓向蛇的七寸,一手擒住蛇的頭部,內力一發,只聽呲啦一聲,那條長蛇被扯成了三段。那孩子痛叫一聲滾落到一旁。

他這才細看,那孩子雖面容清秀,但頭發枯黃散亂,且周身不著衣物,只用獸皮遮羞。他正心中嘀咕,這荒郊野嶺,哪兒來的毛孩子?那孩子卻就地起身,跑向那頭死蛇,拿出一柄粗制的骨刀,劃破蛇身,取出蛇膽。

這一串動作看的他一頭霧水,他問孩子:“你是誰?為什麽一個人在這兒?”那孩子好像聽不懂他的話,只瞪著兩只眼睛在他和勻亭身上來回巡視。他又問道:“她受傷了,你知道哪裏有地方可以讓她休息嗎?”一連比劃了三四遍,孩子終於聽懂了,他指了指前方,示意錚亭二人跟他一塊兒走。

他見這孩子面相純善,且勻亭的傷勢不宜再拖延,便托起擔架,跟在了那孩子的身後,一路向西行去。

他們又三彎四繞地走了大約四五裏,期間傅錚暗暗稱奇,這孩子形容孱弱,一見便是先天不足,可走起陡峭山路,又健步如飛,好似下肢發達,遠勝於尋常孩童。但此刻,他除了顧勻亭也無心想別的事,便將心中好奇拋開,繼續埋頭趕路。

最終,二人停在一個水潭前,那孩子指了指水潭,示意錚亭同他一塊跳下去。

傅錚心中惱怒,吼道:“她已經快要撐不住了,如何能下水,你莫不是耍我!”

那孩兒被他吼得一楞,面露膽怯,忍住快要掉下的淚水,一頭紮進水裏,三兩下就沈沒不知蹤跡。

顧勻亭扯出一絲微笑,看向傅錚:“傅大哥,你別同他計較,我看他水性奇佳,許是水潭底下別有洞天呢。不過,我大概沒這個運氣看到了。”正說著,她就哇的吐出一口血。

傅錚一看血色暗紫,心下拔涼,這正是內腑出血,回天無力之兆。他悲愴難當,胸口像壓了一塊巨石。

他跪坐下地上,輕柔的握著她未折的左手,一路走來的風景,在他腦海如走馬燈似的回放。從九龍河畔驚為天人的相遇,到數度經歷險境,不知不覺間,他們已經歷了這麽多。

他沈痛地說道:“那日,你讓我不要把行蹤告訴容容,這實在有違我的本性,我本不該答應。可是只要想到是你說的,我便本能地不想反對。因為我知道,讓我違背你的意願,比讓我違背我自己的準則還要難。亭兒,我這一生,從沒想過會對另一個人如此順從。”

勻亭聽得淚似珠走,她多希望時間能永遠停留在此刻啊。她強擠一絲微笑,說道:“傅大哥,你要好好活著。無論如何,你要先去寶花廟,倘若煥之命大,他也會去那兒尋你的。如果見到了我爹,告訴他,來生我還要做他的女兒。你我…今生……”

話未說完,她眼色便漸漸渙散,呼吸越來越細,傅錚看著她漸漸灰白的小臉,大腦似有重錘輪過,恨不能自己也消散在天地間。

此時,水潭又湧起一陣漣漪。這一回,出來的是方才那孩子連同一位青年。青年一看顧勻亭這瀕死之狀,一個箭步上前,從懷中掏出一顆拳頭大小的晶珠,放在顧勻亭頭頂。傅錚覺得情況也不會更糟了,便任他施為。

只見絲絲寒氣從那顆晶珠之中溢出,湧向顧勻亭。不多時,顧勻亭周身便冰寒無比。傅錚望向那青年,滿面希冀,難道他能醫好勻亭?

那青年對傅錚一拱手,便哇哇說起來,其言語同今日的河洛地區的方言有些相似,傅錚依稀聽得出,他讓自己帶著勻亭一道進入水潭,下面有人能救她。

見傅錚點了點頭,那青年便遞給他一段羊腸,示意他稍後由自己背著下水下水,羊腸則用來給他渡氣。傅錚自然擺手拒絕,青年見此欲言又止。傅錚也不同他解釋,直接解下衣帶,將勻亭縛在身上,幾人便一道沈入水潭。

到了水下之後,傅錚越游越心驚,這水潭雖不結冰,但奇寒無比,且浮力遠勝於一般水流。若不是他這有龍氏血脈,尋常人難以在其中下沈,更不要說穿過水下重重暗洞,可這兩人速度竟然不輸於他。莫非這二人也是什麽非同尋常的血脈?

他並不曉得,青年心中更是驚駭無比。他自認天下間除了他們一族,再無人能穿過這“鹽冰水道”,可這男子帶著一人,還能如此游刃有餘,他究竟是何方神聖?把這樣一個怪人引入彌天洞境,究竟是對是錯?

水下穿行了半個時辰,四人浮出水面,傅錚眼前,出現了一個空曠又巨大的山洞。青年又哇哇啦說了一通,示意傅錚在此等候,他要回去稟報一番,傅錚自無不應。

青年走後,他看勻亭面容沈靜,雖依舊慘白,但死氣全無。想來,是那顆罕見的晶珠,定格了傷勢的惡化。他稍稍定下心,觀察起了這個山洞。

山洞通體紅巖,整個山洞中除了墻上立著數支火把,再無他物。借著火光,他看起了墻上繪刻著的一幅幅壁畫。其中依稀能辨得出牧馬,征戰,還有尋寶等內容,筆法粗獷古樸,像是年代極為久遠之作。

又等了半個時辰,他身上濕衣已經幹透,並析出了厚厚鹽晶,青年終於來了。

他帶著傅錚在山洞中穿行過兩條暗道,在一片石壁前停下,他開啟機關,眼前出現一道長逾百級的階梯,階梯盡頭有光亮照進來。他們順著階梯往下走,走到底部,傅錚瞬間為眼前的場景所震驚。

此時天光尚未滅,夕照下,傅錚的眼中映出了一片極為平坦開闊的山谷。

群山環抱之中,這個與世隔絕的山谷裏,聳立著一座座雄渾質樸的建築。雖俱是黃泥原木所建,但整個建築群回廊縱橫,樓院參差,絕非未開化的蠻夷所能修建。路上,一個個身著獸皮的男女往來穿行,不時有孩子們嬉笑跑過。整個山谷,儼然一個大型聚落。

建築群中,凡有牌匾招幡,上面的文字,皆為小篆。傅錚心想,小篆自秦朝滅亡後就鮮有人使用,難道這些人是先秦遺民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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